凌晨三点，手机屏幕的光映着金姐那张浓妆也盖不住疲惫的脸。她刚下播，嗓子像被砂纸磨过，但肾上腺素还没完全退潮，手指尖还有点微微发颤。直播间里那套24K纯金生肖吊坠的“最后三套！秒价！”带来的喧嚣，此刻凝固成后台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快递箱和空气中残留的廉价香薰味儿。

她踢掉脚上那双为了显高却磨得脚后跟生疼的镶钻高跟鞋（当然是水钻），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那张堆满杂物的桌子旁。桌上，一个印着巨大Logo的“黄金直播室”背景板斜靠着墙，金光闪闪，在昏暗的节能灯下显得有些滑稽。旁边是喝了一半的胖大海茶，凉透了，杯沿上还沾着一点刚才补妆蹭到的金粉——那是她展示金镯子时不小心蹭上的。

她随手拿起一桶泡面，撕开盖子，热水壶咕嘟咕嘟响着。泡面叉子搅动时，几粒小小的、亮晶晶的东西掉进了面汤里。不是金子，是刚才展示那款“足金转运珠”时，不小心从托盘里洒落的廉价金粉装饰。她撇撇嘴，懒得挑出来，吹了吹热气，呼噜了一大口。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直播后台的数据页面。那个金光灿灿的虚拟“黄金屋”里，观众头像还在缓慢滚动，留言区最后定格在几个粉丝的“金姐辛苦了！”和“明天还来抢！”上。她看着屏幕里那个妆容精致、声音高亢、对着一块块“黄金”如数家珍的自己，又低头看了看泡面桶里那几粒沉底的金粉，扯了扯嘴角。

“呵，黄金直播室…”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卖的是金光闪闪的梦，泡的是三块五一桶的面。” 空气里，香薰混着泡面调料包的味道，和背景板上那永不褪的“黄金”光泽，奇异地交织在一起。明天太阳升起，这里又会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上演新一轮关于“黄金”的狂欢。而她，就是那个站在金光中央，用嘶哑的喉咙，为所有人编织这场金幻梦的人。角落里的快递箱，正等着被发往天南地北，里面装着沉甸甸的“黄金承诺”，也装着无数人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金光闪闪”的生活想象。她嗦完最后一口面汤，金粉？早和面一起吞进肚里了。这间“黄金屋”，既是舞台，也是牢笼，镀着最耀眼的金，也盛着最真实的烟火气。